来吧，这次就让汉克慢慢觉醒！【不是】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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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周目】

 

编号313-248-317-51，RK800型警用原型机于2038年8月在模控生命实验舱首次被启用，睁眼的瞬间成千上万条信息涌入他的信息处理中枢，零点零二秒内最先进的警用仿生人从大量数据流中筛选出最重要的：不计代价救出人质。

好吧，RK800对这个再次重来的结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意外，他在任务文件后的隐藏文档里，把“完成任务，脱离循环”这一条划去，现在清单上就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选项：成为异常仿生人促使革命成功，脱离循环。

“怎么了？”可能是他停顿的时间太长，阿曼达问：“对这次的任务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康纳对这个上周目面无表情宣判了自己死刑的监控系统没什么好感，假笑了一下：“没有疑问，我很好，现在出发执行任务。”

 

不得不说，尽情无视任务成为异常的过程十分……有意思。

比如他可以无所顾虑地在吉米酒吧倒掉安德森面前的酒，某种如愿以偿的恶劣愉快在对方气得跳脚又拿他毫无办法的时候从四肢末端缓缓浸出。“我很贵的。”RK800原型机多此一举地添上一句，果然看到人类后槽牙忍耐地动了动，愤怒几乎在头顶凝结成形，最后却只能悻悻放开抓住他领口的手转身走出酒吧。非常有趣。

除此之外你还可以在夜总会刷爆他的卡。

这其实挺难以置信的，介于RK800只用了一句“相信我，副队长。”就足以让人类傻乎乎地为他租用的十几个性爱仿生人买单。康纳当然记得蓝发崔西从哪个门出去又从哪个门逃到仓库，他闭着眼睛都能指出混在待机仿生人中的两台异常，但他仍觉得多花五分钟看着安德森生无可恋地走向他示意的展示柜，弯腰凑近付款屏幕，再伸出食指一脸肉痛地确认付款，十分值得。顺便说附带娱乐是第二天下午下班前，站在安德森副队长的桌前，在整个DPD面前，一板一眼地为人类大声宣读他刚收到的，消费于伊甸园夜总会租用13个囊括各种型号性爱仿生人报账申请被财务部门拒收的报告。当时他人类搭档脸上的表情过于精彩，康纳不得不努力将视觉光学组件的焦点放在办公桌前那台枯死的日本盆栽上，他的程序才没有该死的当场崩坏。

他放过卡姆斯基家那台已经惨死过两次的克洛伊，仿生人之父兴奋得仿佛磕了药，神叨地念了一堆“最后的希望”“同理心”之类的词，而实际上康纳只是想试试在另一个分支上会发生些什么——他得到了一句来自汉克·安德森的赞赏和一个之前从未在人类脸上看到过的温和笑容。

 

可能是因为这个笑，可能是RK800因为无聊在人类身上倾注了太多不必要的注意力，也可能是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当康纳距离他本回合的最终目标——加入异常仿生人阵营，推动革命只有一个唤醒指令那么近，却被迫要在“转化模控生命库存仿生人”和“汉克·安德森的性命”做一个二选一时候，他犹豫了。

“抱歉，副队长。”

而老警探早从仿生人的迟疑中看出了他的选择，他在两台RK800僵持的时候抢先动作，想要夺回主动权试图自救。但对方太快了，编号313-248-317-60的RK800当机立断抬手一枪打穿人类腹主动脉。康纳解决掉自己的复制人赶过去查看情况时候已经晚了，安德森血流得太多，空气中的铁锈味浓得快跳出警示框，压在对方伤口的手掌不一会儿就润湿一片：“我……我马上带你离开这儿，副队长。”

“行了闭嘴。”安德森说：“我等这一天太久了，就，让我歇会儿吧。”

这是康纳经历过汉克·安德森的第三次死亡，比起前两次，人类在他怀中失血休克、逐渐失温，接着呼吸微弱、心脏越跳越缓直至停止这一过程格外漫长与难熬。安德森没有责怪他放弃了搭档性命，只是期望他能带领异常仿生人给这个腐朽的世界重新带来希望。

事到如今，这也是他必须不计一切代价完成的目的。

 

马库斯在攻陷集中营时牺牲，他被成千上万觉醒后的仿生人拥上高台，他们汇聚于此为自由和新生振臂高呼，人类被迫撤出底特律。

我成功了吗？他站在台上看着远处似乎永远不会停止的雪花。

“是的，”阿曼达说，“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

 

挣脱监控系统控制异常容易，康纳惊讶于前两个循环中的自己怎么会没发现这个意识程序根目录下如此明显的暗门。

这是汉克想要看到的世界——他想，最后看了一眼欢呼的人群用枪口抵住下颚——没人能毁掉它。

“嘭！”

 

 

【四周目】

 

编号313-248-317-51，RK800型警用原型机于2038年8月在模控生命实验舱首次被启用，睁眼的瞬间成千上万条信息涌入他的信息处理中枢，零点零二秒内最先进的警用仿生人从大量数据流中筛选出最重要的：不计代价救出人质。

康纳差不多已经接受自己要被困在循环里一次又一次这一事实，备选方案统统试过没有一个能带他逃出这里。说起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一个时间线首尾相连的环形缝隙？一个时空错乱的泡沫宇宙？他又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他会是唯一一个拥有其他循环记忆的人/仿生人？

 

接到第二个任务前，RK800去了一趟汉克家。

他从公寓车库的左边花盆下翻出钥匙，轻手轻脚在半夜潜入老警探的屋子。巨大的圣伯纳犬在他一只脚刚跨进门的时候就冲他龇牙。“相扑，乖。”仿生人蹲下从兜里掏出准备好的零食：“我只是来看看你的主人。”

相扑没有理睬他的讨好但也没有继续攻击，只是嗅了嗅康纳的手心，又转身慢悠悠回到客厅。RK800跟着相扑走进去，看到蜷缩在地板上靠着沙发脚睡着了的人类警探。他应该又喝了不少，空酒瓶凌乱地散在茶几附近，汉克整个面容都陷进过长的灰发里。相扑低头呜了两声，用鼻尖拨了一下对方头发，然后凑过去在安德森身侧趴下，尾巴轻轻扫过人类裸露的手臂。穿着家居短袖睡在地板上对十月的底特律夜晚到底还是太冷了，尽管人类无意识往毛绒绒的热源靠近，康纳还是能在黑暗中分辨出对方睡梦中的轻微战栗。考虑了两秒他动手把安德森抱回卧室塞进大床毯子中央裹好，再打开暖气，等待室内升到人体适宜的舒适温度。

但汉克还是冷，冷得发抖。他检测了人类体温正常、脉搏轻微偏快，没有发烧生病的痕迹，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仿生人的意识形成注定他们无法理解梦境，但眼下人类一边满头冷汗一边压抑地喘息显然正经历着可怕噩梦。但康纳不能叫醒他，只能尽量去猜测困扰副队长的会是个怎样的梦。

相扑蹲在康纳脚边和他一起看了一会儿，又甩着尾巴趴下去接着睡觉。天快亮的时候他离开了。

 

任务二：寻找汉克·安德森副队长。

事情有那么一点，不对头。他在11月5日晚上分秒不差走进吉米酒吧，他为正在看球的安德森副队长买了一杯酒，他连拖带拽把人拖到案发现场表演了下自己的推理和审问技巧；接着是第二天11月6日上午，他前往DPD在汉克办公桌附近转悠，快中午时候等来一个骂骂咧咧的副队长。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但康纳敏锐地感觉到，整件事就是有那么一点不对头。

这种“不对头”在他把跌倒的副队长从楼顶边缘拉起来时候到达顶峰。安德森没有像之前几周目那样对仿生人大为改观别扭地咽下一个道谢，而是像受到巨大惊吓一样表现出一种康纳之前从未见过的过激反应：瞳孔缩小，脉搏130次每分，呼吸30次每分，血压急剧升高，血液肾上腺素浓度升高，汗液大量分泌。这超出剧本的发展令仿生人大惑不解：“副队长？”

“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刚从楼顶捡回一条命的安德森喘着气说，扶着墙壁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狼狈：“别管我。”

“你看上去很不好，到底发生了——”

“别碰我！”人类暴躁地打掉RK800伸过来的手，又狠狠抹了把脸：“一会儿就好，就，别管我。他妈的别管我行吗？！”

“……好的。”

他安静在旁边等了更长时间，直到十分钟后安德森终于不再双腿打颤，脚软得站不起来。人类望着什么都没有的天空深呼吸几次，才撑着自己站起来缓慢走向消防楼梯口。“谢谢。”经过康纳时候，安德森飞快地说。

 

当晚仿生人黑入了汉克的医疗记录。

酒精成瘾、临界高血压、肝功受损、血脂偏高、轻微心律不齐，他一目十行扫过安德森最新（两年前）的体检诊断，没什么特别。再往前，2035年汉克曾因车祸（科尔死亡的那次，康纳在资料库中比对时间）住院一周，他很幸运，那么严重的侧翻事故只造成左手臂肱骨骨裂和一些软组织挫伤。出院后不久，在福特局长强烈要求下，安德森做过一段时间心理治疗。再过了三个月，心理咨询师向DPD递交了一份报告：经两个疗程的治疗，汉克·安德森心理评估结果已无异常，可胜任警署日常工作。

这显然是胡扯。不管安德森用什么办法搞定了他的治疗师，康纳对这份报告每一个字都不信。他通过警署登记定位了心理咨询师的IP，用半分钟彻底瓦解了对方电脑上可怜的防火墙。他搜索历史数据，并在已被删掉的文件中还原了汉克·安德森的病历档案。

汉克的初始诊断是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并不意外。康纳当然知道科尔的死亡和那场车祸是怎样狠狠碾压过安德森所剩不多的人生，但这并不能解释这一循环中人类的种种异常。他点开了文档中的记录视频。

“汉克，”心理医生是个有一头棕色长卷发的温柔女性，她坐在沙发对面的椅子上直视对方，绿色的眼睛里充满担忧：“你总得走出来，总得向前看。剩下的人生还有那么长，科尔不会想看到他最喜欢的爸爸这个样子的。”

“……我知道。”看起来年轻不少的安德森垂头看着地板：“我知道。我按时吃药、按时睡觉，三餐规律，福特说我最近看上去好多了，我也以为会一点点好起来……”

医生低头看看手里那张成绩糟糕的评估表，紧紧皱起了眉毛：“那到底——”

“我每晚在做噩梦，医生。”安德森费劲地呼吸，仿佛有什么东西卡在他的气管里：“那些药没用。”

“关于车祸的梦？”女性目光充满怜悯：“汉克，我们说过要——”

“不！”汉克忽然抬起头来，屏幕另一头的康纳都能从人类眼中看见乌云密布的恐惧：“不，不是车祸。”

“我梦见被人从楼顶推下去。”抓不到支撑的东西，坠落仿佛没有尽头，失重感的终端是震裂五脏六腑的剧痛，通常这个时候他才会大汗淋漓地醒来。

“我梦见中枪。”和往常警匪交战的那种中枪不同，那发子弹总是刁钻地打穿动脉，没有人来帮他，他被留在地板上，在阴冷的角落一个人流血到死。

“哦，汉克……”

“谢谢你，丽莎，但我想你也无能为力。给我双倍剂量的安眠药和镇静剂，还有一张无异常的报告。拜托，这是我唯一需要的。”

 

汉克·安德森的PTSD不仅仅是因为失去科尔，康纳终于明白是哪里没对了——汉克在害怕他。说不上缘由，谈不上逻辑，很可能连安德森本人都没有觉察这份畏惧的存在。就像某种野生动物趋利避害的本能：人类下意识地排斥和躲避，只因为想尽可能离曾带给他三次死亡的家伙远一点。

 

 

——TBC——

啊 最近康汉粮好多好幸福！

给产粮的各位笔芯！